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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Girl)—-充满疼痛感的跨性别电影
发布时间:2019/3/16  阅读次数:2612  字体大小: 【】 【】【
这部电影有个温柔的名字,叫《女孩》(Girl)。
《女孩》在去年戛纳电影节大放异彩,
它是28岁的比利时导演卢卡斯•德霍特长片处女作。

  
《女孩》剧照

电影拿下了不少的奖项,
新人导演卢卡斯•德霍特摘得金摄影机奖(导演处女作奖),
于此之外还有费比西国际影评人奖和酷儿棕榈奖。

  
导演卢卡斯•德霍特(Lukas Dhont)

此外,主演维克托•波尔斯特还获得了一种关注单元「最佳演员」奖。

然而与往常不同,奖项并没有标明是男演员还是女演员。
因为这个16岁的男孩在影片中饰演的恰是一个正在成为中的女孩。

  
主演维克托•波尔斯特(Victor Polster)

网飞一早便买下此片,当时定在去年11月份上线,
因为片中有具有争议性的未成年人裸露镜头,有人以取消订阅为要挟。

当然也有人表示如果网飞施行自我审查,删减镜头,会对其相当失望。
网飞与影片导演卢卡斯•德霍特讨论再三,决定不作任何删减,
那时定下的上线日期是2019年1月18日,当然又跳票了。

  
右为电影原型,比利时跨性别舞者Nora Monsecour

终于在1月底,《女孩》出了西语字幕资源,2月初等到中字字幕。
本就是讲述一段苦涩中又带有希望的故事,
为争取被人们看到,又经历了一小段艰难最终还算顺利的过程。

  
女 孩
Girl
2018
导演: 卢卡斯•德霍特
编剧: 卢卡斯•德霍特 / 安吉洛•提森
主演: 维克托•波尔斯特 / 阿里耶•沃索尔特 / 奥利弗•博达特
豆 瓣8.2/ 10
IMDb7.3 / 10
烂番茄83 %
MTC77
(目前的中字资源为意大利语配音版,原音为法语/弗拉芒语)

与身体的战争

在《第二性》中,西蒙娜•德•波伏瓦这样断言:
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

这句话常被用来佐证女性成长,
放在《女孩》中的Lara身上,同样也是贴切的。

Lara想要一名芭蕾舞者。
15岁的她跟父亲、6岁的弟弟搬了新家,
她也进入了新的舞蹈学校,打算开始新的生活。

但在这个年龄,她还没有穿过芭蕾舞鞋跳舞,而且脚的结构生来就有点不同。

  

Lara想要成为一个女孩
她美丽,优雅,有着天然的母性,
在这个母亲缺席的家庭里,承担起了照顾弟弟的工作,
招待来访的客人也温柔得体,俨然家中的女主人。

然而几次遮掩之后,
我们短暂地看到了Lara柔弱的男性器官——她只是错误地生长了在一副男孩的身体里。

  

尽管只有15岁,她成为女孩的意志是如此坚决,
不甘成为身体的囚徒,要从命运那里拿回性别的自主权。

因此,她的战争所要对抗的正是自己的身体
只是接受变性手术前的准备和等待,对于一个青春期的人来说,显得太过漫长煎熬。

  

毫无疑问,Lara是勇敢的,虽然她的战斗武器只是一卷胶布而已。
少年时代那种势在必行却无法行之有效,我们大概都多多少少经历过。
只是Lara面临的状况更艰难,也更有危险。
因此,她温柔的外表下隐藏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电影《女孩》就跟随着她看似波澜不惊的日常生活一点点推进,
展现了她困惑中的反复确认,以及因不解和羞耻而产生的愤怒。

影片围绕着Lara展开,
这个核心人物的内心波动又是细微而丰富的,对于演员的挑战可想而知。

  

影片选角历时一年半,
来参加试镜总共超过500人,有舞者也有非舞者,
有男孩也有女孩,有变性人也有非变性人。

而导演最终选中了安特卫普皇家芭蕾舞学校的学生维克托•波尔斯特。

  

与Lara 男孩时的名字一样,
这个叫Victor的男孩当时只有14 岁,
从来没有表演经验,然而表现却不负众望。

他在《女孩》中不仅发挥了舞蹈专长,也展露出极高的表演天分。

塑造角色时,他的表现内敛,细腻、自然,令人信服,
让人物可谓残酷的行动有了真切的理由。

充满疼痛感的跨性别电影

疼痛,是许多人看过《女孩》之后最直接的观感。
开场不久,Lara就对着镜子,拿起冰块擦了擦耳朵,用普通的耳钉为自己穿了耳洞。

  

这已经预示了后面会发生的一切,那种痛感也会贯穿影片始终。

由脚趾尖的痛感延伸到某种精神上的共情,
即使你并非跨性别者,或多或少也能体会到Lara的挣扎。

  

《女孩》的导演卢卡斯•德霍特还不到30岁,
拍摄手法却很老成,
让人联想到他的本国前辈、写实大师达内兄弟。

导演本人也坦承对达内兄弟的崇敬以及他们的作品风格对《女孩》的影响。

  

达内兄弟1999年的作品《罗塞塔》也是通过单一视角,
讲述女孩罗塞塔在残酷现实下的生存状况

在《女孩》的几个舞蹈场景中,
手持摄影机的运动追踪着舞者的穿梭旋转,
竟在空旷的练舞室中制造出了一种Lara身陷迷宫的效果,
快速的剪辑切换又营造出躁动的急迫感。

  
导演Lukas Dhont在拍摄现场

但或许是处女作的关系,《女孩》的叙述整体有些不太自如、过分谨慎。
结局加上一个大步流星的光明尾巴也有点生硬,显得画蛇添足。

这或许是年轻导演的恻隐和乐观,
却因为做得太实而封闭了后续的多种模糊可能,失去了暧昧的力量。

  

倒数第二幕,在医院里,Lara看着玻璃中自己模糊的形象
早在1978年,法斯宾德就拍了《十三个月亮》。
这部悲剧讲述了一个中年变性人最后的日子。
网格般的镜子映照出许多个埃尔文/艾薇拉,
每一个都是孤独的,每一个也都是不完整的。

  
《十三个月亮》(1978)

关于跨性别题材的电影,近年最受关注的恐怕要数《丹麦女孩》。
然而片中「小雀斑」扮演的首位变性人更偏重娇弱柔美,柔弱到接近某种对女性的刻板印象。

  
演员埃迪•雷德梅恩在电影《丹麦女孩》中,2015

而《女孩》中的外表沉静的Lara是倔强刚毅的,个性硬得如同她的骨骼。

  

Lara也从未恋爱过,无论是作为男孩还是女孩。
因为不接受自己现有的身体,所以压抑情感,对性更是迟疑退缩。
尝试接近邻居男孩也更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性取向,
最终还是难以抵挡对自己身体的排斥,仓皇而逃。

  

没错,Lara很可能是喜欢女孩的。
即使是这样,这种情感也没什么难以理解的。

  
水下女孩们美丽的身体

有人会拿《女孩》的导演与泽维尔•多兰相提并论。
那位早慧的魁北克导演在2012年就讲述过一场跨越十年、逾越性别的爱情。

  
《双面劳伦斯》(2012)

《双面劳伦斯》里,变性后的劳伦斯仍然爱着女友弗蕾德。

  

《双面劳伦斯》获得了第65届戛纳电影节的酷儿棕榈奖,但多兰拒绝领取该奖项。
一方面是因为不愿被同志电影的标签框定,
另一方面也是不满影片未能入围主竞赛单元

看起来,《女孩》中的Lara只是忙于在自己的身体中作困兽斗。
然而片中Lara情绪的转折恰恰是发生在与心理医生的一场关于爱情的对话之后。

这让她半夜蜷缩在父亲的身边哭泣,并且说出了最关键的那句:
我不想做榜样,我只想成为一个女孩。


  

Lara的幸运在于她有个好父亲。

他尊重她的意见,包括新居的布置,更支持她自己做出的人生选择。
片中的父女关系呈现出一种自由坦诚的状态,
许多对话实际上也是两位演员即兴完成的。

  

Lara的父亲让人想起了日本电影《人生密密缝》里那位为儿子编织毛线乳房的母亲。

  
《人生密密缝》(2017)

《女孩》是比利时选送2019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的作品,但并没有入选九强名单。
而去年的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就已经颁给了同样关注跨性别题材的智利电影《普通女人》。

《普通女人》(2017)将女主角彻底置入孤立的境地,
把矛盾指向跨性别者与社会观念和体制之间的割裂与冲突,
她的爱情被冷漠地否定,尊严被暴力地践踏。

  

《普通女人》主演丹妮拉•维加本人就是变性人。
她在片中表演很出彩,某种程度上挽救了这部总体平庸之作
相对而言,Lara所处的环境是相对开放包容的,
当然这无法解决人本性中的恶意,比如女同学用游戏和玩笑的方式胁迫Lara裸露下体。

但Lara的痛苦最主要不来自于外界的偏见与压迫,
而更多是内在的。

  

这也构成了《女孩》与多数跨性别电影主旨上最大的不同。

我不想做榜样,我只想成为一个女孩

加上剧本写作花费的两年半时间,电影《女孩》酝酿了将近10年。

2009年,18岁的卢卡斯•德霍特正处在思考自己的性别身份和性取向的时期。
这时,他在报纸上读到了一则新闻报道,
关于一个想要成为舞者的15岁变性人,即影片的原型Nora Monsecour。

  

卢卡斯•德霍特起初想拍摄一部关于她的纪录片,但遭到了Nora的拒绝。
但后来她参与了剧情片《女孩》的剧本写作、选角和剪辑。
因为在导演对待电影的态度中,Nora看到了像自己对舞蹈一样执着的热情。

  

Nora 4岁开始学跳舞,9岁开始练习芭蕾。
现在,她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一位职业舞者

跨性别题材的电影总是难免争议,
《女孩》也不例外。
影片上映后即遭到一些来自LGBT群体的抗议,
最常见的指责就是启用顺性别者来出演变性人角色。

  
「寡姐」斯嘉丽•约翰逊就曾因不堪质疑和指责,
宣布退出真人改编的跨性别题材电影《Rub & Tug》。
右图为人物原型、传奇情色大亨Dante Tex Gill

也有影评人认为,镜头反复呈现Lara缓慢而痛苦地撕开贴在私处的胶布,
既有偷窥和猎奇之嫌,又让人难以忍受。

更重要的是,它把跨性别者的身体描述成自我厌恶的受难场,毫无骄傲和愉悦可言。

针对质疑和批评,Nora回应道:

《女孩》不是再现所有变性人的经历,
而更多地是讲述我的人生旅程中面临过的处境。


  
从左至右:影片原型Nora Monsecour、导演Lukas Dhont、主演Victor Polster

的确,《女孩》的故事不涉及社会批判,而是聚焦个体的。

无论是Lara,还是Nora,她们的身体都不是一个抽象符号,而是与舞蹈实在联系的。

像《女孩》中的Lara一样,Nora也成长在一个充满爱和支持的家庭。

  
Nora与她的孪生兄弟、足球运动员Arno Monsecour

她坦言,影片中的某些情节虽然没有真实发生过,
却也是她当年挥之不去的黑色念头,
连同那些无法言说的困惑、耻辱、愤怒一起,成了她青春期的最大的敌人。

所幸她赢得了这场战争,成为了她渴望成为的女孩。
我熬过了那段最黑暗、最艰难的时光。
我是一名职业舞者,一个独特、勇敢、强大的女人,
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现在,我可以骄傲地说:
我是一个变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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